日前，有网友发布了一段“灵魂舞者”的视频受到广泛关注。在1分多钟的视频里，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，一位身着浅色上衣和深色裤子的“舞者”赤脚起舞，身体舒展自如，看上去非常投入，过往行人不时投来目光。随着视频的大量转发，网友对舞者的身份和际遇产生疑问。有人说，这是一场为博人眼球的行为艺术，也有人说舞者本是专业舞蹈演员，后因受到伤害，精神失常，流落街头……带着种种疑问，连续多日，新黄河记者先后采访了视频中的“舞者”和其所在的舞团。

【资料图】

网传视频截图

5月10日，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高艳津子告诉新黄河记者，视频中的舞者叫刘妮，是北京现代舞团的职业演员，熟悉的人都喜欢叫她妮妮。这段视频是北京现代舞团今年4月28日在乌镇演出期间，刘妮所表演的一段环境即兴舞蹈。

据北京现代舞团音乐总监高崇介绍，北京现代舞团成立于1995年，至今已经有28个年头，它不是国家院团，是一个民办的非营利团体。国内大众对现代舞了解不多，所以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北京现代舞团，其实舞团多年来受邀在国际国内主流舞台演出，作品广受赞誉。普及和推广现代舞是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高艳津子的理想和夙愿，舞团在高艳津子的带领下一路走来非常不易，特别是最近三年，由于无力负担租金，他们失去了固定的场地，现在每位舞者都在“行走”中起舞，也在“行走”中成长。

即兴起舞

刘妮告诉新黄河记者，这段视频是今年4月28日她在乌镇的一段即兴舞蹈，被路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。刘妮为何选择在乌镇一处市井街头起舞？她用舞蹈想表达什么？

5月11日，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高艳津子告诉新黄河记者，最近一段时间，由于关注者太多，刘妮无法一一回复大家的所有问题，她们还专门为此开直播回应。

“今年五一前夕，我在乌镇演出，看到那有一条河，有房子，很漂亮，周边还有商贩和各种漂亮的小花，符合我想象中小镇烟火的样子，就临时决定在那儿跳一支舞，其实自己当时也在直播，但没有太多人关注。现在这段视频在网上被关注，可能是因为一个路人的拍摄视角，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好奇。”刘妮在直播间透露，视频传播十多天以来，她在网络平台收到很多私信和留言，鼓励的、质疑的、讽刺的都有，有点被“吓到”。

受访者供图

今年26岁的刘妮来自甘肃，三四岁时就开始学习舞蹈并坚持至今。在兰州读完大学，她被甘肃省歌舞剧院录取，跳敦煌舞，那是全院最经典最受欢迎的舞种。不少人至今无法理解，在职业前景一片大好的情况下，一个小姑娘为何放弃稳定的工作，选择到北京独自闯荡。高崇说，刘妮平时话不多，很安静，不能演出的时候，她经常会在晚上无人时进行“孤独的直播”，直播内容一直很简单，开头打个招呼，然后就开始跳舞，不管别人夸奖还是谩骂，她只是忘我地跳一两个小时，跳得尽兴了，到镜头前道声晚安，下播。

刘妮回忆道，跟大家在网上看到的视频不同，当时跳这段舞的时候，她手机里虽然放着音乐，但她其实是听不到的，相当于是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完成的，网传视频中的音乐是转发者后期编辑进去的。高艳津子说，转发的网友内心很有感触，所以从他的角度，带着他的理解，给视频加上了音乐和评论。

“那段（视频）是别人剪的，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理解。”刘妮并没有强调自己想通过舞蹈传递的信息。高艳津子说，现代舞舞者在一个环境中跳舞，是通过舞蹈感受环境和身体，也会融入个人感受；转发者配上一段音乐以后，似乎碰撞出了一个更有故事的画面，有更多的人共情，现代舞就是如此，“舞蹈是一面镜子，可以照见每个人的内心，你感受到什么样的故事，那就是什么样的故事”。

并非“神经质”

流量不期而至，质疑也超乎寻常。网络上有不少网友难以理解刘妮的举动，甚至有人称刘妮是精神方面出现问题，因为家暴、感情等原因导致神志不清，编造了若干版本且都非常凄惨的故事，也有人质疑是团队炒作，为直播带货做准备。对此，高艳津子表示，平时会鼓励团队外出演出时多拍一些短视频，刘妮跳那段舞时也在直播，正巧被别人拍了下来。北京现代舞团不会炒作任何舞者，更不会用一种被人怜悯的方式得到关注，舞团一直以来都希望靠作品获得影响力。

“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一位舞者被如此关注，一段即兴舞蹈获得如此高的流量”。高艳津子表示，过去三年，尽管压力巨大，但是从来没有解散舞团的想法。即使过去三年，也没有停止推广现代舞，由于很多朋友都宅家蜗居，线下演出很难进行，就尝试直播，希望用云端的方式，让大家看到现代舞，通过舞蹈化解大家的压力，同时开始教大家跳舞，疗愈一下特殊时期的焦虑。

现代舞就是与自己对话，在与自己的对话里认识自己、发现自己、打开自己。所以当大家看到像刘妮这样的舞者，光着脚在路边跳舞，或者在任何地方即兴跳舞的时候，不要觉得他们是“疯了”，是“神经质”，现代舞就是赤脚的艺术，很质朴，舞者光着脚去接触大地的舞台，与大地共舞，是一种身体的自由。在现代舞里，每一个人的不同都被尊重和欣赏。

受访者供图

谈及现状，高艳津子介绍，现代舞在中国有将近30年的发展历史，北京现代舞团成立了近28年，现代舞的受众目前还非常有限，还有很多观众没看过现代舞，也不了解现代舞。虽然生存面临很大压力，但是大家不用担心，北京现代舞团不会倒闭，只要愿意，没有舞台、没有灯光，甚至没有编排也没关系，舞者可以随着自己的情感去舞蹈，哪怕是跟一棵树、一条河、一个陌生路人也可以起舞。她想让大众了解现代舞，是觉得有责任向公众传递前面说到的现代舞的态度和精神。

何以为继？

刘妮跳舞的视频中，其朴素的穿着被部分网友攻击称是“卖惨”。过去三年，受疫情影响，演出市场承受重压，这种压力自然而然地会首先传导至演员身上，公众有此联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。那她和她所在的舞团真实情况如何呢？

高艳津子表示，去年，北京现代舞团确实经历了非常困难的一段时期，“我们很难单靠演出形成良性循环，我们租不起场地。多年来的生存状况让我们为流浪做好了准备，某种程度上讲流浪也给我们一个更有诗意的状态，就是我们可以随地而舞。确实现代舞给我们一种自由的可能，突破了物质条件对我们的局限”。

在舞团演出比较少时，刘妮除了在舞团的收入外，还要靠一份舞蹈培训的兼职工作才能“养活”自己。尽管如此，刘妮还是表示，“尝试从舞蹈里面找到一种存在的感觉，实践自己的想法，就会快乐很多，这很重要”。同时刘妮回应称，视频中她穿的是日常的练功服，平时经常这样穿，跟“卖惨”没有任何关系。

受访者供图

北京现代舞团目前一共十几位演员，是中国为数不多靠卖票生存下来的民营现代舞团体，之所以今天还在负重前行，就是一直坚持不迎合不讨巧，选择做一个有精神态度的舞团。高艳津子乐观地表示，前面种的所有种子都会发芽、会开花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她特别感谢那些在舞团困难时提供场地和演出机会的朋友。她会继续努力创作、讲座、教学，尽力为舞团的演员提供一个纯粹的艺术环境。

关于今后的打算，刘妮没有说太多，也不喜欢被贴任何的标签。有网友问刘妮，为了生存是否会牺牲艺术，刘妮表示不排斥用商业演出养艺术，“我对未来没有太多想法，觉得每个人对时代的大方向是改变不了的，做好自己想尝试的东西就行了。”

新黄河记者：王立奎

编辑：刘玉红